作者:乔晟晖 (Dani Qiao)
长江水
朝辞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堤一日还。
我站在破败的房间里抽烟。这个房间和它栖身的楼房一样,充斥着断壁残垣。过不了多久,它们都会坍塌。与此同时,整个镇子都会摧毁在轰然的烟尘里。再有几十天,水位线会高过我此刻所在位置的头顶,菜市场的鱼开始游动,山峰被淹没,倒灌的长江浩浩汤汤,将白帝城收归于它温柔的怀抱里。
当然我想不到这些。我只是抽了一根烟。然后是第二根。
我在窗沿上按灭烟头,使劲蹭了蹭。在红光倏尔熄灭后,我所处的空间便陷入了模糊的灰暗。夜像一块黑布,笼盖在这座渺小的镇子上空。楼下亮着昏暗的白炽灯光,传来一阵阵的麻将声、咳嗽声,间或夹杂着炒菜的声音。
朱伯在楼下打麻将。他嘶哑的大嗓门一响,我听得清清楚楚。无非又是关于拆迁赔偿的问题。骂政策,骂官员,骂居委会的老女人。骂来骂去,都不是个头。
我又点了一根烟。刚要抽第二口,阿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“川哥,吃饭了。”
妈的。我心疼刚点的烟,赶紧在窗台上掐灭了放进口袋里。定睛一看,地上已经扔了一地的陈年烟头。走吧。我拍拍他的肩。小伙子长得太高了,我几乎要仰头跟他说话,这让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爽。
“替我谢谢你妈。”
“不客气,都是邻里乡亲。”
朱月是隔壁鱼铺老板的儿子。朱伯三十好几才有了唯一的儿子,当宝贝一样养着。朱月还小的时候,两口子每天要起早开市,顾不上管小孩,常常把念小学的朱月往我房里一塞,意思是托付给我了。那时我还不怎么跑长途,晚上清闲,于是小孩怕黑的夜晚倒多半是跟我挤在一张床上度过的,也不嫌我身上的油灰脏。周末我常常去朱伯家吃饭,作为看孩子的报酬。小孩长得又高又瘦,很早就懂事,帮家里做饭、拿碗、抹桌。话也不多,只用黑溜溜的眼睛望我。
后来,朱月考上初中、高中,有了新朋友,这才少来我家留宿。但我时常能在隔壁的铺子里看见他,帮家人管帐,或是干脆坐在柜台后不动。朱伯打麻将的时候,铺子都交由阿月看管。
朱伯时常用吹嘘的口吻说起阿月聪明,成绩好,记账也清楚,除了太文静了——几乎不见他有什么要好的朋友,长得也少了点男人味儿,不过,等他长大干活自然就会好了。
“——我看,学校里肯定很多女的对这小子有想法!”朱伯哈哈大笑起来,胡子一抖一抖,手上的牌好像也更麻利了些。
吃完饭我又回到二楼。过不多久,阿月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飘游而来。
川哥,有空吗?
我示意他进来。阿月走到窗边,和我肩并肩地站着。我们一同环顾山城浑浊的夜色。阿月身上总有淡淡的水腥气,仿佛时刻标记着他的家庭。但我并不讨厌这个。
县城拆了以后……你有什么打算?
我有点诧异。
还跑车呗,跟现在能有啥不一样。就是累点。
他笑了一下:至少比开铺子强。
都一样。都是活着。
是吗。阿月应了一句就不再出声,似乎是在思考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道:“我爸妈打算送我走,去南方碰碰运气。”
啊,南方。我胡乱地应了一声,想想也没什么稀奇的。鱼铺的收入本就微薄,搬迁后存款估计也所剩无几,大概供不起阿月再上学。
多久走?
再有好几天吧。
还回来吗?
不知道。
……走之前,想做点什么?
没什么想干的。他淡淡地说。不就是个小破县城,拆了就拆了。
话不能这样说。我一下来了精神。你好歹也是在奉节出生奉节长大的娃儿,晓得不,这是你的家乡。
阿月的声音冷冷清清的,像冬天的雪气。反正大家都要走了。水库建起来,好几十个县城没了,连山都淹在水底下,算哪门子家乡?
我哑口无言,只好尴尬地说: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,哥尽力帮你实现。
阿月很快地说:没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,少年的声音又闷闷地响起来。
……哥,你实现不了。
第二天不用出车,我沿着长长的阶梯一直走,穿过勉强容人的小巷,两边房屋古旧又逼仄,似乎要把人紧紧夹在中间。商铺几乎都开了门,烂菜叶的气味与人的汗臭混杂一体,从码头来的挑夫用蓝塑料桶装着货,沿着台阶一路走上山。不知道是谁清早就开始搓麻将,声音从某座老房子里传来,仿佛近在咫尺,却找不到源头。
石阶边长满了杂草和不知名的野花,仿佛春天正拥抱着这个即将消亡的古镇。
再往前走,就是码头。
清早已经有船停靠,甲板熙熙攘攘,晒得黝黑的男人们来往于水陆之间,一人或两人一组扛起货物,回头向蜿蜒的山镇走去。挑夫们最飘荡不定,闻声而来,无风即去,因而这里仍热闹得一如往常。
不跑长途的时候,我也会来码头运货赚点外块。码头的船永远不会断。即使明天洪水就会袭来,今天的人们仍需生活。
我仗着身强体壮,挤开几个人先上了甲板,对管船的女人一阵点头哈腰。短发女人微微点了点头,我试了试扁担的硬度,选了较轻的两桶,在人群中挤挤挨挨地往外走。扁担的重量在肩上是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固。
凌晨的风仍带着料峭的寒意。我踩着石阶,穿过人声鼎沸的市场与屋门大敞的平房,肩膀和腿一齐酸痛。好在是当场结钱,到了地方就忙着卸货。如此搬了两趟,船终于开走。我一屁股坐在砂石地上,正拿衣袖擦汗,不经意地一瞥,看到一个一晃而过的背影。
阿月长得高,又晒不黑,在一群饱经风霜的汉子中间晃得人眼睛疼,一眼就能看见。他正和另外一个挑夫合力把桶放到扁担上。他胳膊腿都细,令人担心会被巨型塑料桶压折,但他居然跟那人挑着桶走了,尽管小腿还有些打颤。
我从来没见过阿月在码头出现,更别提是搬货这种体力活。我一直目送他走远才站起身来,在原地踱了几圈,突然感觉不知如何是好;最后只好烦躁地挠了挠头,往镇上走去。
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儿。途径几个小贩,都不尽人意。最后我停下来,在街边买了点米花糖。
卖米花糖的是个中年妇女,脸上有着很深的泪沟。她把那点米花糖看了又看,然后装袋,似乎舍不得似的。隔壁铺子的声音悠悠地飘来:“钱用完了怎么办,用完就不管了…… 我身上还有十五块钱,买菜花掉八块,坐车花掉两块,还剩五块。日子过不下去,人就随便找个地方死了。你再收便宜些吧……”
我拎着米花糖走到卸货的小商铺门口。旁边就是阿月的高中,学生似乎已经不上学,正在荒凉的教学楼里跑进跑出,烟尘阵阵。我在门口等了一会,看见有学生拿着铁质的废品走出校门。又等了一会,阿月从商店后面出来,肩膀被汗打湿了一块。
阿月正一边往裤兜里揣着什么,一眼就看到我。他显得有点惊讶,匆匆跑过来。
“川哥,你怎么在这里?”
没事,正好走走。你们高中停课了?我朝教学楼的位置扬扬下巴。
过几天就要拆了,学校里能搬的东西都搬完了。现在他们估计只是在……拾荒。
他有些难堪地绞了绞手。
那你呢,怎么去码头了?
阿月张开嘴,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。仿佛有什么刺中了他的自尊,或是他在我面前尽力展露的、得体的外壳。过了几秒钟,他慢慢地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
学校搬迁之后,学费就涨了。自从说奉节要拆迁,家里生意就越来越差,抽签的时候,又没抽到房,那点赔偿款什么都不是,实在是……
他咬了咬牙。
我想自己挣点去南方的路费。
我呼出一口气。想宽慰几句又说不出好听的话,只好明知故问:
那你以后去南方……不上学了?
嗯。
你这么聪明,不念书真是可惜。
阿月的神情颤动了一下。过几秒钟,他抹去压抑的神情,露出一个笑容。
可能我就不是上学的命吧。反正这里没什么好待的,早点出去上班,说不定以后能挣大钱。
是吗。我应了一声。像我们这样风餐露宿,每天都辛苦,那点钱干啥都不够,连娶媳妇都没本钱。——不过你伶俐,以后肯定有出息……
他笑了一声,却听不出什么情绪。阿月总是像个大人。不论是小时候坐在铺子里帮忙记账的时候,还是与人交谈的时候,他似乎冷静得过分。生活的重担像压垮这里的每个人一样压在他肩上,迫使他过早地成熟,又将过早地老去。
反正我以后应该也不娶媳妇。他说。养自己和父母就够了。
瞎说什么,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,他们就等着你出息了,抱孙子享几天清福呢。
——川哥,我们这里的人,哪有享过清福的?劳碌一辈子,到七十岁的时候,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。房子、铺子,都住了一辈子了,说拆就拆;千年的县城,说炸就炸了。大水一灌,别说家了,祖坟都不知道去哪找。
话语锋锐如针,扎破我随手编织的幻梦。他打断我的话,像是要把心中积攒已久的怒气缓缓地吐露在这番话里,甚至有种难忍的悲凉。春天的风太冷,灌进我的脖子,激起一阵震颤的寒意。
我还有力气,再去挑一担。他很快地说。我先走了。
哎……!我还没回过神,他就转身急步离开了。
米花糖的袋子还在我手里,空空荡荡地飘着。我才反应过来,我忘记把礼物递给他。
几日后就会成为废墟的学校在阳光中屹立着,我试图描绘它的轮廓,却总透过空洞的墙壁、窗洞、栏杆,看见阿月的身影。他像一尾游鱼,在满目疮痍中飞快地穿梭。滔滔江水与巍巍山城哺育他,又任由更高的存在将他带走,风雨不由人,人也躲不过风雨。
晚间新闻播报了临近县城的爆破实况。透过电视机的小小荧屏,几十公里远的画面被重塑再转播。是非常相近的渺小的山城,人口甚至比不上奉节,相似的楼房、相似的码头。电视机里的人们面色或呆滞或呲着虚假的笑。广场上在举行拆迁的典礼,而人们坐在下面打麻将,似乎这只是一次如常的节庆。
麻将的声音盖过广播里劣质的红歌,渐渐地,淹没在主持人的声音里。
深夜的时候,我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,连忙冲下楼。阿月拎着锤子站在客厅里,神色平静。他身旁的砖墙裂了一道缝。烟尘中狰狞的伤痕。墙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摘掉,挂历、照片、已经褪色的小学奖状。它们被整齐地叠好放在茶几上,仿佛旧时代的遗物。
他仿佛没看到我下楼,又砸了一锤。紧接着又是一锤。像是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那块小小的金属上,甩下去,再用力地举起。那面墙终于被他砸出了一个洞,可以隐约望见外面黑黢黢的街巷。
“你干什么呢!”我劈手夺过他的锤子。阿月没反抗,只顺从地瘫倒在沙发上。锤头铛啷一声掉在地上。他两只手的拳头握得死紧,关节掐得发白。
“反正都要没了!楼要炸了,镇子也要没了,我来砸,和他们来炸,有什么分别!”
我给了他一耳光。阿月没躲,他咬着牙,泪水从眼眶滑落。他倔强地瞪着我,好似瘦削的身体里咽下了无穷无尽的愤懑与悲愁。在那一瞬间,吞没了这座小小的山城。
……
他盯了我好一阵子,终于这份态度渐渐软化了。
哥,对不起。他低声说。
古城断了水,断了电。所有人迁移出原住址。有些人站在空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旧居。几个建筑工人拎着锤头和木料走过广场,用锯子切断水管,再用锤子将木料一点点敲进管道,堵住水路。
朱伯亲自剪断了电线。我知道他怀着和阿月一样的心情。
旧城的人越来越少,然而我们尚未搬出,到了晚上,只能点起蜡烛生活。
蜡烛是稀缺品。于是我熄灭了蜡烛,只站在房间里抽烟。放眼望去,小镇一片浓墨般的黑暗,好像夜的原野垂落到了人世间。楼下打麻将的声音消失了,朱伯的叹息、朱婶的骂声也消失了,古旧的白炽灯终于没有寿终正寝,而是横遭飞祸。即使在这样的关头,朱伯两口子仍出门了,他们要整理明早的鲜货。
四下里万籁俱寂。在这座小城里,明天一早,依然有人要买菜、做饭。又这样多活过一天。
有人轻轻敲响了我的房门,即使我没有关门。
是阿月。
他抱着枕头和被褥站在门口。
川哥,我家的墙砸坏了,晚上透风。我可不可以过来跟你凑合一晚?
恍然之间我仿佛看见了上小学的朱月。伶俐又懂事的孩子,除了怕黑,每天都安静地跑来我的房间。如今面前的少年已经抽条,完完全全是成年人的身量。
好啊。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。正好你要走了,咱哥俩叙叙旧。
阿月把枕头摆在床铺的一侧。他面不改色地踩过一地烟头,跟我一起看向窗外。月光淡淡地洒过屋顶,邻近的黑暗中,有几户隐隐绰绰地亮着微光,大概也是蜡烛的焰苗。
有些人不想走了。政府说他们的房子建的时候不合规,没有赔偿款。他们不知道怎么继续过活,索性在这里熬一熬,看看政府以后怎么说。
阿月从鼻腔里模糊出一声附和的鼻音。
一天挑货只能挣那些钱,卖米花糖只能挣那些钱。钱用完了,就不管了。人横竖有一死,都是动物。
阿月,走了好。我说。走了好。
阿月沉默了一阵,突然劈手抢过我手上的烟往嘴里塞。情急之下鼓足的一大口气呛得他连连咳嗽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;他在满眼止不住的泪水里对我笑:哥,让我抽一口吧。
“干什么你,小兔崽子。”我拦住他,去够他手里的烟,这小子仗着身高硬是把半截烟递得老远,我伸长了手还是够不着。“高中生抽什么烟,给老子还回来!哎别让它继续烧了,烟钱贵得很,快给我掐了,快点。”
阿月一边咳嗽一边敏捷地躲过我的追击: “我学了抽烟,在工厂里也能给别人递根烟。我学会了,别人就不把我当小孩子了,以后能少吃点亏。”手上却一用力把烟掐了,“嘶”了一声,手指被烫得不轻。
“学点好的。”我瞪他一眼。“抽多了肺就别要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指了指地上,被我弹了一个脑瓜崩。“歪理一天天的这么多。滚回去睡觉。”
“我不。”阿月狠狠抓住我的肩膀。
“哥,凭什么你能抽烟,我就不行?”
我在他的怒气中一怔,想不明白他为何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。他的眼神中显然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,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灼人的情绪,比滔滔袭来的长江水更让我难以逼视。
“阿月,你是不是……快要走了,觉得害怕?”
他的力气慢慢地放松下来。
是有一些。……他轻轻地说。
又过了一会,阿月开口道:
川哥,好多人都走了,不想继续留在这个破地方。你怎么不走?
去别的地方,也一样是开卡车,跑长途。
我沉默了一会儿。
何况,这里是我的家。离开了长江,我不晓得要怎么活了。
阿月盯着我的脸,似乎在思考,又似乎在出神。过了一会儿,他打了个哈欠,道:川哥,我困了。
睡吧。我给他拍了拍枕头。
我睡得很不安稳,尽做些乱七八糟的梦。梦里除了长江水还是长江水,时而奔腾,时而清和。阿月早就长开了,两个成年人挤一张床实在太窄,虽然阿月睡得很安静,但我小半个身子搭在床沿外,总有种摇摇欲坠的失重感。一夜都没睡好。
迷迷糊糊地,我感觉到有人靠近了我的背。小心翼翼地,抱住了我的胳膊。
我脊背一冷。是阿月。他轻轻地,将胳膊搭在了我的手臂上,身子温和地贴近了我的背。他的动作实在太过小心,仿佛不忍惊动无言的黑夜。他的皮肤也冰冷,手上出了些汗,虚虚地握着我的手。
他将额头抵在我的背上,似乎用尽全力靠近他深爱又悲哀的土地。他走过的砂石街,下水游泳的江堤,沙尘遍布的教室和破旧的桌椅,熙攘的码头,看他成长的邻里。冷漠地推开他,又温和地接纳他的,饱含着苦泪、新芽,与成全的家乡。
仿佛夜半的惊醒只是一瞬。在阿月安静的拥抱里,我渐渐又睡了过去。
几天之后,阿月登上了去广东的船。
我在码头送他。直到那艘船在视线范围内越缩越小,最后消失不见了。岸边有人压抑地哭泣,我回头望去,是朱婶掩着手帕哽咽。
只需一瞬恍神,轻舟已过万重山。
同一天,奉节拆迁的第一次引爆点燃了。
四座楼房,十八声巨响,只需要九秒钟的时间。
爆炸的烟尘滚滚而来。我和其他人站在遥远的山腰,只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。
烟尘宛若一朵蘑菇云,很快便笼罩、吞没了周遭的楼宇。最后,目之所及,只有茫茫的白色尘雾。
第一次引爆之后,就是连续的测量、打孔、填药;然后是第二次、第三次引爆。直到三千亩土地全部被尘雾铺满,江水流淌过无尽的石板路和灰色的废墟;直到此刻人们的眼睛也被洪水淹没。
很快,就要搬去十几公里外的小镇暂住,而不久,借住的小镇也会消失。沉默的人们在破碎的山脉间寻找出路。新城之后,又有更大的码头、更现代的城市。江河总是不断向前奔流,而途中步履蹒跚的人们,像水花一样悄无声息地湮没。我不敢去想今后会如何,未来又究竟在哪里。
故乡的泥土随着料峭的山风,送进我的鼻腔。
待到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下,这些烟尘就会被全部打湿,最后变成沉默的泥土,落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大地上。无论发生过什么,遭受过什么,春天依旧无情而美丽地到来了。
……
那个春天终究没有微风轻拂,亦没有鲜花盛开,我只能虔诚地伸出双手,妄想向未来求救。